cellofish

第一次写苇黑，手有点抖。昨天本来想突发一下作为给小雪的生贺，结果零点前才刚刚写完，干脆今天发吧w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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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雪了。

在灰暗的晨光中，长颈鹿睁开眼睛，睫毛上已经挂满了雪的碎屑。又冰又轻，眨眨眼就落了下去。

从眼角到地面的距离很长，四周也很安静。于是碎雪慢悠悠地摇摆着，晃了一阵子，才触到了地。足边的雪已经积了起来，绵绵软软，像蛋糕上的奶油。

拓斗挪了几步，摇了摇尾巴，让身体稍许活动一下。因为整晚站着睡觉，天气寒冷的时候，就会有些僵硬的感觉。他出生在这个北方的动物园，当他还是一只小长颈鹿时，就见识过雪的样子。倒是传说中的热带草原，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。

然而拓斗不喜欢下雪。

他喜欢温暖明亮的东西，热烈欢乐的东西。比如小孩子的笑声，动物园鼓点振奋的背景音乐，还喜欢夏祭时的烟花。夏天是拓斗身体感觉最舒服的季节。从他住的这个小院子里望过去，正好能看到远处的夜空。那是在靠近海岸的地方燃放的，一朵一朵盛开，像变魔术一样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，直到花火大会结束。

而现在仍是冬天。虽说今天是立春，但气温却是近期以来的最低。凌晨这场雪，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。下雪的时候，天总是很阴郁，没有音乐，也没有热腾腾的欢笑声。拓斗有点烦闷地跺着蹄子，想去够树顶上最后几片叶子，脚下却踩到了底层的冰，有点打滑。

他低头想找个稳定的落脚点，却瞥见了地上有个没见过的动物。那是只白色的兔子，个头很小。椭圆形的身体上是圆圆的脑袋，耳朵却是翠绿色的两个长条，像两片叶子。拓斗弯下脖子，把头凑近小兔，跟他打招呼。

“早上好！”

“早上好……”小兔睁开眼睛，仰望着拓斗。

“初次见面，我是长颈鹿拓斗。”

“我叫雪成，我是只雪兔。”

“雪兔？”

“恩，我是雪做成的。拓斗，我和你不一样。”

“可是以前我没见过你啊？”

“是的，我今天才刚刚诞生。饲养员几小时前来给你添早饭，看到积雪了，就把我堆了出来。看我的耳朵，不就是你最喜欢吃的那种叶子吗？”

吹过来一阵风，树梢上掉下了大块的雪。拓斗看了眼身后满满的食盆，他还是更想吃高处的绿叶。

长颈鹿想了想：“是那个成天吃饼干的饲养员？”

“不对，是那个有漂亮黑发的。”

拓斗哈出一口白气，若有所思。

“原来他还会堆小兔子啊，我之前以为他只喜欢猫呢。”

“荒北先生很厉害，”雪成说，“他跟我说话，告诉了我我是谁，还说了好多动物园的事情。”

长颈鹿心想，饼干先生也会温柔地跟自己说话，但他讲的都是吃的，对生活基本上没什么帮助。

 “那么说来，你今天生日，”拓斗摇了摇尾巴，“生日快乐啊，小雪！”

“谢谢你，拓斗！”

过了一会儿长颈鹿提了个问题。

“你冷吗，小雪？”

“不冷，我就是雪本身。你冷吗，长颈鹿？”

“奇怪，”拓斗回答，“我之前觉得很冷，但和你说过话后，就暖和起来了。”

天慢慢在亮起来，又一阵风吹过，露出了淡蓝色的天空。

拓斗和雪成一直在说话，主要是拓斗说得多。他边说边想，那些人总说长颈鹿沉默寡言，可一旦有了听得懂的人在面前，话就怎么都说不完。

他给小雪讲了动物园的音乐，成群来游玩的小学生，还有每一朵漂亮的烟花。小雪听着，有时还会抖抖树叶耳朵，提几个问题。

太阳不知不觉透出了云层，照在雪地上。金灿灿的光洒在雪兔身上。

“我很快就要和你告别了，”雪兔说。

“可是我还没和你聊够！”

拓斗急急地用前蹄推着积雪，想在小雪身边围成一个屏障。

“没用的啦，拓斗。我是雪，总归要融化的。”

拓斗用力弓着身子，拼命堆雪，足底被磨得发疼。可太阳却越来越暖和，金光使劲地撒了满地。拓斗生平第一次讨厌起了暖和的东西。

“跟你聊天，很开心。”雪成说，“生日也过得十分愉快。”

“但你就要化了……”拓斗快哭了出来。

“荒北先生跟我说，月亮每天都会消失，星星一到早晨就会溶化在天空，花朵会凋谢，树木会枯萎，人和人也总有告别的时候。最美的东西，都不会持续很久，但又全部会回来。拓斗喜欢的烟花，也只有等到夏天才有，是不是？”

长颈鹿点头，但却说不出话来。

“那么小雪也还会回来的！等下雪的时候，我就会再来和你……”

雪兔的声音变得微弱，拓斗坐到地上，努力把耳朵凑近。

“小雪……”

“拓斗不要难过，也不要回头。雪化了，你想够到的那棵树顶，现在可以靠近了。”

雪兔的声音听不到了。

太阳热乎乎地晒在身上，长颈鹿拓斗站了起来，一步步靠近了那棵大树。他伸出舌头，卷住两片绿叶，咬到嘴里。叶子上还有积雪，碰到口腔的热度，立刻就化成了冰水。

甜甜的，这是小雪的味道吧？

虽然小雪那样说了，但他第一次盼望着冬天能永远继续，没完没了的大雪盖满整个世界。

他没有回头。

 

 

（完）

 

 

 

注：动物园里下雪的长颈鹿的形象，来自于《蜂蜜与四叶草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