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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弱虫][东卷] A Time for Us (24)

卷岛裕介的信 

— 第二百二十一封

 

 

今天午后两点多,我正在房间里打瞌睡,就响起了敲门声。

我平常没有午睡的习惯,或许是昨天睡得太晚的缘故吧。昨晚我在廊下的木阶上独饮,看着庭院和星空,喝到了半夜。三壶吟酿见了底,明明已经开始头疼,却毫无半醉时那种舒服的感觉。躺下睡觉,脑子清醒得让我发冷,迷迷糊糊到天快亮了才睡着。今天十分炎热。上午建造行有事,我去了一趟回来汗流浃背,于是赶紧洗了个澡,又泡了会儿温泉。等我吃过了午饭,本想看看书的,结果摊开书页,就在桌前不知不觉睡着了。敲门声刚响起来的时候,我还以为这是梦里的什么声音,没有理会。还好来人坚持不懈地敲了一阵,我猛地惊醒,才过去开了门。

找我的人是旅馆大堂的领班,他见门开了,绷紧的脸方才舒展开来。

“太好了,山森先生没出门,得救了!”

他说前厅有一对洋人夫妇在办理入住,两人都会一点日语,所以登记手续颇为顺利。但之后,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,却没法用日语表达,就着急起来。领班说,就连他们牵着的狗,都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叫个不停,主人呵斥也没有用。

领班知道我早年留过洋,会说英语,所以赶紧来找我求助。午后本来就是客人入住的高峰时段,东堂庵则素来以宁静优雅、服务周到而闻名,光是想象一下这场景,就知道该有多尴尬了。我赶紧加快脚步,跟领班到了大堂。

其他新入住的旅客应该已经办理完毕离开了,大堂里现在只有一对身高显眼的异国夫妇。可能是因为心急,他们没有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,只是把行李堆在脚边,站在那里说话。店主已经亲自出面,一边看着丈夫双手比划、挤出一个个日语词,一边努力微笑着试图理解。妻子则低下头对牵着的小狗轻声训斥着。小狗并不听话,依然用力向旅馆内部方向扯着牵引绳,还叫个不停。

看到小狗的瞬间,我一下子愣住了。

小花……那分明是小花!

黑白花的史宾格犬,长长的耳朵因为挣扎而甩来甩去。但在发现我到来的时候,小狗停止了吵闹。它一下子安静下来,蹲坐在原地,乌溜溜的眼珠盯着我,伸出舌头,不时发出欢快的鼻音。

突然到来的宁静让大堂里的三人吃了一惊,他们看看地上的小狗,又顺着小狗的视线看向我。

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?可以叫我Yusuke。”我迎上前去,用英语说,一边朝店主点头致意。

“啊太好了!”栗色头发的男人说话带了一点苏格兰口音,“我是John,这是我妻子Mels,还有我们的小狗Snowflake。”

原来叫雪花,而不是我认识的小花么?走近了看的确和小花的毛色略有差别。小花的左耳差不多是全黑的毛色,而Snowflake的左耳则黑白两色各占一半。Snowflake的体型也微微大一点,肚子有点下垂,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。

“请先坐下谈吧,”我说。

他们终于定下心来,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。我跟店主打了个招呼,说我来处理就好,然后坐到了他们旁边的座位上。Snowflake却仍旧兴高采烈地看着我,摇着尾巴。要不是主人抓紧了绳子,它估计已经冲过来了。

“我们是从东京过来旅行的,几周前就写信预订了这里的住宿,”John开口说。“今天乘马车经过那边山路的时候,因为觉得风景太漂亮,所以请车夫把行李先送到这里,而我和太太带着Snowflake下车步行一段。”

“风景实在很棒,我们悠闲地散步,往山下的方向走。走到一段幽静的小路时,Snowflake突然叫了起来,我们绳子还没来得及抓紧,它就往坡下冲去。

“我们拨开树丛,着急地四处张望,以为小狗跑丢了。这个时候,它却钻出灌木,朝我们奔回来。到了身边才看见,它嘴里叼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制品。

“Snowflake血统纯正,是只极其出色的寻回犬。它很多次帮别人找回东西,我们想,它这次也是找到了什么吧。小狗把咬住的东西放在我手心,我抹掉上面的泥土和青苔,看到那是一枚戒指。

“接下来,Snowflake很心急,拽着牵引绳要下山。我们也能感觉到它的想法,应该是想快点找到失物的主人。于是它带着我们到了温泉街,然后进了东堂庵大门。

“我很惊讶,Mels也是。这不就是我们预定入住的旅馆吗?但小狗没有进大堂,而是直奔花园。它带着我们到了一楼住客的院墙外,停在最尽头那里,然后朝着院墙叫起来。

“我们不知道有没有吵到里面的住客,也不知道房间号是多少。隔着一大片树丛,只能看见那间客房庭院的屋檐下,挂了一个蓝色的风铃。

“随后我们费了半天劲,才把Snowflake带到大堂里来。没想到它才安静一会儿,就开始叫个不停。谢天谢地Yusuke你来了,这孩子才不闹了。我们现在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,但还是想请你帮我们找到那间客房的客人。既然Snowflake一门心思认定,那么这枚戒指绝对就是那位客人遗失的东西。”

尽头的那间,蓝色的风铃。

“冒昧地问下,那枚戒指是不是中间一颗绿宝石,周围有红宝石,戒圈是金色的?”我问。

“啊!对对,就是那个样子!你知道这枚戒指?”

我点头:“嗯,最远处那间就是我住的地方,而我在很久以前,的确在山上丢了一枚戒指。”

“已经十五年了吧,我早就不抱希望了。如果真是我的戒指,那么绿宝石周围一共有八颗小的红宝石。红宝石排列不规则,大约是左上方的两颗凑得近些,其他几颗分散开来。在三点钟方位的那颗最小,形状近似于心形。”

John取出口袋里的手帕,层层展开,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戒指。他听着我的描述,把手帕托到眼前,惊讶地看着。

“一点也没错,真巧啊!天哪,Snowflake居然能找到十五年前的失主,简直是个奇迹!”

他把戒指递给我,我接过来看了看,戴到了左手中指上。

“绝对是个奇迹,”我起身致谢,“这是我最重要的戒指,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!”

夫妇二人笑着起身回礼,一不留神Snowflake蹦到了我身边。它前爪搭在我腿上,探头闻我戴了戒指的手指,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起来。

我叫小狗的名字,蹲下去摸它的脑袋,用胳膊搂住它,对它说“谢谢”。它用愉快的哼声作答,又开始舔我的脸。Snowflake的舌头绵软厚实,带着热乎乎的鼻息,弄得我脸上湿乎乎的。小花也喜欢我这样搂着它,也喜欢这样舔我的脸。

Snowflake,Snowflake。

它的孩子们会在这条街上代代繁衍下去,奔跑在箱根的山间。而和我有关的记忆,会一直从它这里传给小花。在未来的那一天,我将第一次来到这条街上。然后,乍一相逢,小花就认出了我……

我的左手搂在Snowflake黑白色的背上,戒指上的宝石如同水波在荡漾。金色的戒环圈住了我的手指,有点发紧,就像它再也不想和我分开。

这戒指当初只戴了一天,却生生想念了十几年。就如这渐渐年长的人生,也就恋了半个青春,却要把一辈子的时间耗尽,来找回你。

我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的七夕,我写下的许愿纸笺。那天傍晚,我把它挂在山神神社门前那株竹子上。没想到一个月后的现在,愿望真的实现了。

记得当时我提起笔来想了好多,却不知该怎么把心意写在纸上。最后我写下的,是一首老歌的名字。在我的高中时代,我时常哼唱它,却从不似今天那么明白它的含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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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岛裕介 

1884年8月9日

于东堂庵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TBC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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