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ellofish

早在兰斯洛特还被称作James的时候，他就被自己的教官深深吸引了。

那年他24岁，刚刚完成博士答辩，经人引荐成为了Kingsman训练生。他们的教官比他大十岁，看起来是个平凡又稳重的人。但从梅林第一次请他们认领裹尸袋开始，James就感觉到，在那个平和的外表底下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

他的步履很轻，说话却充满威严，让人觉得必须完全遵从。他眼睛藏在镜片后面，锐利得像闪着光的刀锋。尽管Kingsman的成员都衣着精致，但梅林给人的印象更像是个货真价实的学者。不过James善于观察细节。他更在意梅林挺拔的身姿和迅捷的反应，他们的教官一定有一个肌肉结实的身材，力量和耐力也会很强。更何况，他的代号是“梅林”。作为亚瑟王身边的大法师和智者，Kingsman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代号给一个平庸的成员。

James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。他们的老师不仅能在键盘上点指如飞，还负责他们的搏斗和射击教学。在第一次搏斗课上，他放下记录板，只像是轻轻抬了下胳膊，就把最高最壮的那位学员掀翻在了草地上。在野外耐力训练的时候，他全程跑在最前面带队，结束后他连气都不喘，仿佛那只是个轻松的郊游。他的头脑也确实厉害，一下子就找到了James握枪姿势的毛病。一旦纠正过来，James就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容易失手了。

如果说James被介绍人带来的时候，还抱持着观望和疑虑的态度，那么在一周的训练后，他就坚定了决心。他想成为这里的一员，成为像梅林那样强大又让人敬服的人。在梅林身上，有一种吸引力，或者说，跟传奇故事里真正的梅林一样，那就是魔法本身。

到了第三周，James已经能和梅林一同去树林里散步了。在郊外基地呆久了的人都知道，只要晚上没有工作，梅林就会独自去周围的林地里走一圈。最早是出于好奇心，想看看周围环境的James追上了刚出发的梅林。梅林没有拒绝他，也没有改变自己一贯的步调。他走在稍微前面几步，带着这位年轻的学员穿过自己熟悉的路线。

夜晚的森林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神秘浪漫。在James眼里，如果用黑暗和危险来形容，也许更为恰当。在这逐渐变暖的春日里，头顶上的树冠交错层叠，编织起了密密的网。这里不是公园，也不是游人会来的地方。所谓的路，不过是植物之间狭小的空隙而已。梅林熟练地曲折前行，轻巧地避开障碍物。他每走一段路，就会回头看看James的情况。

梅林让James不要使用光源，以免惊扰到了动物和鸟类。在需要观察的时候，他自己也只是打开一支钢笔头上自带的电筒。那个小灯泡的光很微弱，但在黑暗的环境中看东西很清楚。进入森林一段时间后，眼睛熟悉了黑暗，凭借着天空中漏进来的月光，周围的景物不再浑然难辨。梅林偶尔会停下，观察泥土或草木，一边跟James解释原因。

——这块树皮上，有头熊蹭过痒，梅林说。你凑近看，上面还有几根棕色的熊毛。还有地上这些圆形的土球，是猴子的粪便。这个种类的猴子十分敏感，外界如果有变化，它们就不会再在受到影响的区域活动。如果以后有林地里的外勤，可以把猴子们的离开当成危险信号。看见那朵蓝色的小花吗？非常美是不是？但花的枝叶有剧毒，注意不要让皮肤接触到。

这更像一次课后补习，James想。但他感觉危险的念头早已无影无踪。有梅林在前方，就像有咒语打开了林间隐秘的道路。James又一次想起了古老的传说。在传说里，圆桌骑士们就是穿过这样的森林去寻找圣杯的吧？而只要魔法师在，就不用担心前路上的恶龙、怪物和幽灵，心里就会平静又踏实。

当天的散步快结束的时候，梅林轻快地走在树林的边缘，低声哼唱起来。

“You fill up my senses
Like a night in a forest…”

James随口接了下去。

“…Like the mountains in springtime
Like a walk in the rain.”

“嗯？你也会这首歌？”梅林停下脚步，转身问James。

“是啊，我甚至会弹这首歌的伴奏……但是，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歌名了。名字就在嘴边，却记不清了。”

森林在这里变得稀疏起来，月亮银白色的光洒在梅林的肩上。

“Annie’s Song，”他笑了，随后又补充道，“我最喜欢的歌手的作品。”

这是兰斯洛特第一次听到梅林唱歌，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梅林的笑容。此时在炉火边，他又想起了那一刻的情景，仿佛就在昨天。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