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ellofish

abyssal-trap:

by @cellofish

 

Chapter8   The Lobster-Quadrille

 

新开一边啃着苹果，一边走向大海。苹果脆甜可口，汁水饱满，实在是很好吃。新开恰巧又饿了，于是在他走到海滩的时候，刚好把苹果全部都吞下了肚。

岸边的白沙在阴天里就像蒙了一层灰尘，浪头有些猛烈，一点也不友好地捶打着海岸。海边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，除此之外，只有望不到头的沙滩。而在岩石上，却有一个异常醒目的物体存在。

那是一个女孩，坐在岩石的顶端。她的脸是个小巧的圆形，眼睛也是又大又圆。她穿了件飘逸的茶色连身裙，柔软的茶色长发垂在耳畔。她明显是注意到了新开，于是朝这边转过脸来，歪歪脑袋，露出了笑容。

新开环顾四周，除了这个少女和岩石外，没有其他人和动物存在。女孩向他招手，示意他过去坐在她身边。

新开轻轻松松就爬上岩石，坐了下来。靠近这女孩，新开才闻到她身上发散出一股甜蜜的气味。结合着她的发色和衣裙，就像一块会笑的太妃奶糖。

“裙子真漂亮！”少女指着新开的裙摆说。

“谢谢！你的也是！”

谈话以互相夸赞裙子开场，对新开来说还是头一回遇到。

新开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。

“虽然很冒昧，但能问一下，你就是帽匠的宠物龟吗？”

这个世界里的逻辑很独特，新开想，就算面前的少女承认自己是只乌龟，估计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。

女孩咯咯笑出了声。

“隼人君，你觉得我像乌龟吗？”

“咦！”

这下新开更加惊讶了。在这块地方，居然有人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来，真是太稀罕了。他在脑子里把自己粉丝俱乐部的女生们大致回忆了一遍。但首先，他记不清那些长得差不多发型差不多又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脸；其次，好像眼前的姑娘并不属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。但有件事让他很在意，那就是他觉得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她。而且，仿佛不止是认识。她给人的感觉，温暖又可爱。她的气息，熟悉无比。她看他的眼神，就像是一勺琥珀色的蜂蜜。

“请问你是……”新开问。

少女没有直接回答，却把目光投回了大海。

“我们来玩龙虾四组舞的游戏吧！”

“那是什么？”

“让龙虾伴着海浪跳舞啊，可有意思了！”

“但龙虾又往哪里去找？”

少女把食指竖起在嘴唇上，然后请新开看着她。她闭起眼睛，把双手交叠按在胸前。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忧伤，过了一小会儿，等她睁开眼把手拿开时，每只手里都有了两只张牙舞爪的龙虾。

“怎么样！”少女变回了之前的轻松模样，得意地笑着，朝新开挥着那四只凶巴巴的小家伙。

“好厉害！”新开由衷地赞叹着，“怎么做到的？”

“从这里面取出来啊，”少女指指胸口，“就跟我刚才一样闭上眼睛，然后回忆那些让你烦恼和忧伤的事情，接着那些事情就会变成你手里的龙虾。”

新开照着去做了。他想起了他的车轮撞到异物的感觉，他想起了夕阳下公路边的草丛，他也想起了他坐上车座却止不住发抖的腿。

他想起了某一句悬在舌头尖上很久，却始终没有对某人说出的话。

手指头有细微的刺痛，新开睁开了眼睛。四只气鼓鼓的龙虾正在自己手心里张开钳子一通乱夹，但它们又仿佛没办法逃跑。

“每次都是四只吗？”

“那是因为你想起了四件烦恼的事情。”

“那么如果我多想或者少想呢？”

“四件最合适，因为是龙虾四组舞嘛，现在我们的凑一起就正正好好有了四对。”

女孩继续说下去。

“关键是，四可是全宇宙里我最喜欢的数字呢！”

少女的眼睛闪烁着，像是在谈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般。新开不由得对她微笑，然后低下头，看着自己手里挣扎的大龙虾们。

“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号码。那好，接下来，该怎么办？”

“扔出去！”

少女站了起来。

“尽你的力把它们远远地扔到海里去！”

说着，他们就一起把龙虾扔了出去。

八只龙虾落到岸边，两两结成了四组。一个大浪拍来，它们钳子夹着钳子，伴着海浪跳起了舞。几番大浪过后，它们消失在了海潮里。

“龙虾去哪里了？”新开问。

“被海浪卷走啦，去往深海里了。”

女孩扭头看向新开。“你的忧伤和烦恼也一样。”

“于是这样，我就能忘掉我的烦恼吗？可是现在，就算龙虾已经没了影子，我还是记得我那四件事情啊。”

“不是忘记，而是用力把龙虾扔出去，”少女在新开肩旁，耐心地解说。“你把它们给抓了出来，它们就没法再在你的身体里抓来咬去了。它们现在跳着舞，沉入了大海的深处，它们将一直都在那里，不会消失。

“但是接下来的我们，就可以卸去负重，继续往前走了。”

新开好一会儿没说话。大海上方的天空颜色在悄悄改变，浓云被风吹走，透出了湛蓝色的底子。伴着天气的变化，白沙也变得纯白无暇，海浪的节奏慢了下来，水花呈现出透明水晶般的蓝绿色。

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新开向女孩提了个问题。

“尽管有些冒失，但能问一下你的龙虾都是些什么样的吗？”

少女眨眨眼，把脸别了过去。

“第一只龙虾是，他今天怎么还不来看我。第二只龙虾是，他能抱抱我吗。第三只龙虾是，他是不是有什么烦恼。最后一只龙虾是，好想能对他说话。”

女孩一直没有转过脸来，声音也越来越轻，最后都快听不见了。

“我知道你是谁了，你是我的小兔子呀！”新开绽开笑颜，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兔吉的头。

少女回过头来，带着笑和泪扑到新开的臂弯里。

“隼人君，我好开心啊……终于能对隼人君说话了！”她的眼泪已经弄湿了新开的裙子。

“超级，超级喜欢隼人君！”

“我也超级喜欢你啊，兔吉吉！”

奶糖色的柔软头发消失在新开的手掌下，名为兔吉的少女也像之前遇到的人一样，一眨眼就不见了。

大海已风平浪静。新开走下岩石，一边四处寻找着。在石头底下的沙粒中，有什么东西在那里。新开拨开沙子，一只小小的乌龟正在熟睡。从它如镜面一样的壳上，新开看到了自己的脸。

新开全明白了。

于是他把乌龟轻轻捧在手中，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藏进了自己的眼睛里。

 

 

To be continued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