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ellofi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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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是假面舞会。”一二三回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，“你们公司呢？”

“除了过年前找个时间吃顿饭，当然是什么活动都没有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一二三端着碗出来，摆到桌上。橙色的碗给独步，金色的碗放在自己面前。

“啊，今天是亲子饭！”独步用筷子轻轻拨动中间的那枚温泉蛋，蛋黄流出来，在热乎乎的鸡肉块上。

 “你也可以去嘛。”

“什么？”独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
“俱乐部的跨年舞会，想去就可以去。戴上面具跳舞唱歌，吃吃喝喝，没人认得出你是谁，还是挺热闹的。”

“算了，没兴趣。我还是在家里睡觉吧。”

“噢——”

一二三拖长音的回答，带着点撒娇和失望。但那一点情绪仿佛微不足道，很快就像被风卷跑了一样，他继续对独步说说笑笑起来。

直到第二天在公司开月会，独步还在想一二三说的跨年活动的事情。在营业部里，他排在第七个做报告，现在刚到第二个。

早上出门的时候，一二三正把半张脸埋在被窝里熟睡。独步收拾好东西，跨过地铺上的人的时候，内心有些冲动，很想把脸埋进那蓬软乎乎的金色头发。但他忍住了，照旧轻手轻脚走出去，轻轻关上了门。

 

和一二三互相坦白心意，是在对方刚做牛郎的时候。

歌舞伎町和外人想象中不一样，不全是那个灯红酒绿、物欲横流的风月场。对于从业者来说，更多的是专业、竞争和严苛的规则。是与其他工作相比，也毫不懈怠的残酷职场。从一二三陆陆续续说过的事情来判断，独步所得出的就是这样的结论。那个时候，独步平常还住在大学的宿舍，每周都会回来，在他们合租的公寓里度过周末。

一二三入职以来发生了变化。他在家中，不再像以往那样吵吵闹闹，而是变得沉默少言。克服自己的恐惧，这是件无比艰难的事。虽然不论从经济方面的原因，还是心情方面，独步都可以理解。他也始终认为，这是个充满勇气的了不起的决定。但实际执行起来，定是步履维艰。

所以在某个周六的晚上，一二三提出来想练习接吻的时候，独步并没有觉得他是在开玩笑。

“有一件事一直没说，就是……因为不管怎样，我一旦接近女性的话，还是会紧张到想逃跑，所以至今都还在厨房和库房干活，或者开门前打扫和帮着搭香槟塔什么，没有在营业时间去过前厅。”

一二三看上去很沮丧，嘴角微微下垂着，睫毛扇动，眼睛里亮晶晶的。

独步放下手中的理科作业，安静地看着朋友，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。

“说什么为了克服女性恐惧症去当牛郎，我却连大厅都进不去。虽然在之前的培训中，我面对着塑料假人顾客所有测试都优秀，甚至被培训的前辈夸赞说是天生的牛郎。但却到此为止，没法再前进了。而试用期眼看就要过去了，如果我还是没有接待过客人的话，就不可能被继续留在俱乐部里。”

“一二三……要是实在不行，不做了也可以。总会找到其他工作……”

独步捏着手中的水笔，这样缓缓回答。

“不可以……”一二三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，甚至有一点凶狠。“不可以放弃。这件事我之前反复想了很久，没有别的办法，也没有其他出路。找不到克服的方法，以后我也没法正常生存。”

“是这样啊，”独步点点头。

“所以……独步，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？我想练习接吻！”

他认真地这样大声请求。一定是独步的表情变了，让一二三赶紧接着说下去。

“因为我……从来没有和人接过吻。如果有一天我能去接待客人，而一旦需要的话，我会因为缺乏经验而慌张吧？我想让自己克服所有的慌乱心情，做好充分的准备。这样的话，失败的可能性就会降低，这条路我就有了走通的机会。

“而且前辈还说过，看顾客时，要有亲吻般的爱慕眼神。光是看电影和电视剧里的接吻镜头，或者跟假人练习，我也始终搞不明白亲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。所以……独步能不能……帮我练习一下？我也只有你了……”

独步点点头，从被炉边上坐了起来。

“等我一下！”

一二三从衣橱里取出西服套装，迅速换上身。他背过去稍微理了理头发，然后转过身来。

“这个样子……独步觉得怎么样？”

一二三的声音随着衣着改变了。带了一点低沉和柔缓，降低了通常的音高。他专注地看着独步，眼睛里像是盛开着黄玫瑰。

“啊……很，很好。”

迷人。

独步想的是这个词，但就算面前是一二三，他也没好意思说出口。

一二三轻轻过来，牵住了独步的手。

“我要开始了，可以吗？”

这句话是小声在独步耳边说的，用了他平日里的语气，听上去甚至有点胆怯。

“别出戏，我会配合你。”独步低声回答。

有点凉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贴过来，独步闭上了眼睛。

他忽然想起了各种小时候的事。

小学四年级被一二三拖去找人踢球，最后那家伙玩过头累得睡着，还是独步背他回家。

中学时学校带队去镰仓的水族馆，他和一二三溜到沙滩上看海，分享了一只炒面面包。

高中的时候，一二三在信箱里收到女生的情书，吓得逃到独步家，缩在他床上发抖。还是独步拿来热毛巾，揭开被子帮他擦掉汗水和眼泪。

一二三的亲吻生涩又温柔。独步见过小奶猫走路的样子，就是这种颤动着、不辨方向的探索。但就算摇摇晃晃，也还是带着软绵绵的甜味。

“最喜欢你了。”

嘴唇分开的时候，一二三抬起头，用牛郎的声线说着。

 

“占几个百分点，观音坂君？”课长在扭头看向自己。

“啊，啊？噢，21%……”

“21啊，很不乐观，所以……”

独步很感谢，课长的目光没在他这里继续停留，不然他的走神和脸红就要被发现了。

他翻开黑色皮面的工作笔记本，看了看白板上投影的PPT文件，在纸上写下了“21”。

 

TBC.